【祝羽弦x冥水鸢】桃李春风一杯酒
1.
是早春三月，云端南境已经冰雪消融、流水款款，粉嫩嫩的桃花开得漫山遍野。
暖暖一行人此时正坐在一株桃树旁，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清甜的桃花酒，一阵暖风吹过，案几对面的人鬓发飘飘，隐隐约约地露出一截微扬的脖子，喉结微动，那人眯了眼睛，神情懒散至极。也不知是他手中的甜酒醉人，还是这漫山的春色醉人。
暖暖看得有些呆了，心道：不愧是祝家家主，果然如传闻一样风流无双。
只可惜，不管面前是狂霸拽的总理还是乱放电的王子，暖暖心里只有她的顶配，没错，主角是不会谈恋爱的。
所以，暖暖忽略了祝羽弦的美貌，诚心诚意地问道：“祝王殿下，听说祝家的海上明月楼中收藏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奇珍异宝，不知道这其中最为珍贵的是什么呢？”
闻言，祝羽弦停下了自斟自饮的手，向暖暖投来一个轻佻的笑意：“你猜。”
“一定是五花肉！”大喵抢答道。
“大喵！”啵啵用力拍打大喵的头，嫌弃道：“你怎么就知道吃啊？我猜，一定是那个失传已久的琴谱吧？”
这个有可能，三个人一起眼巴巴地朝祝羽弦看去，却只见他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祝羽弦像是想起了什么，轻笑一声，低头抿了口酒。
“你们这么想知道？”
“嗯。”三人一起点头。
“那这样吧，既然你们猜不出，不如我们来一场搭配比拼，你要是赢了，我就告诉你。”
“求之不得！”啵啵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暖暖还没输过。祝王殿下你说吧，比什么？”
祝羽弦笑盈盈地扫了暖暖身后的可移动大衣柜，吐出了六个字：“圣诞家庭聚会。”
2.
暖暖来得匆忙，没带多少衣服，顶配就更少了。她心里有点没底。这时，大喵走过来偷偷说道：“根据我丰富的穿搭经验，这套衣服的风格应该是可爱、清纯、保暖。可是奇怪了，这明明不是祝羽弦擅长的风格呀？”
暖暖登时了然，看来祝羽弦打算放水，但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马虎应付！目光一凝，暖暖快速穿好了格蕾雅，转头对大喵说道：“把我的天使翅膀拿来。”
……
暖暖赢了，事实上她真的没输过，就算输过最后也会赢，就好像这世界上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帮她把该穿的衣服一件件列出来似的。
“祝王，请你兑现诺言吧。”暖暖期待地看过去。祝羽弦正脱掉毛皮大氅，换回了春暖花开的绯罗蹙金梅纹锦长衣。
他整了整衣袖，开口道：“跟我来吧。”
祝羽弦带她们来到了海上明月楼，这座楼阁出自沧冥家族的家主冥水鸢之手，设计精巧，机关繁复，气势磅礴，令人惊叹。
来不及驻足，祝羽弦径自带着她们进入楼阁，入目满是琳琅珠宝，璀璨生辉。然而面对这些奇珍异宝，祝羽弦看都不看一眼，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面前再无出路。
“到了。”祝羽弦停下，在面前的高台上取下一只小木盒，那木盒没有镀金没有花纹，普普通通。可是，暖暖分明看到祝羽弦小心翼翼地动作，还有满眼将要溢出的温柔。
“就是这个。”
三个人紧紧盯着那木盒，看着它被缓缓打开。没有预想中绚烂夺目的光芒，像是翻开一页旧书，木盒打开的一瞬间竟有一点陈旧的清香。
她们看到那盒子里躺着一截干瘪的桃花枝，被祝羽弦好好地收着，有些褪色，却不减风雅。
“就是这个？”大喵不禁疑惑出声。
“是啊。”像是怕给看坏了一样，祝羽弦吝啬地将盒子盖上了，他一边将木盒按原样摆好，一边悠悠道：“世上的物什之所以珍贵，八成是因为它背后有个故事……”
3.
祝羽弦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了冥水鸢，这个女孩跟他差不多大，但是却跟别人都不一样。
他自幼丧失双亲，在周遭的狼环虎伺下堪堪扛起祝家大业，已见惯了世态炎凉。
口蜜腹剑、巧舌如簧是那些人的标配，祝羽弦早练就了一身油盐不进的本事，也乐得笑里藏刀地与人周旋。
但是冥水鸢不一样，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身水蓝色的软烟罗随风鼓动，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她沉静得像一汪湖水，好像只要她出现了，周遭的一切便都会退去浮躁一般。
她是摘了英雄榜，前来设计海上明月楼的。
看着她仔仔细细研究图纸的样子，祝羽弦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太简单了，冥水鸢好像一块透明的玻璃，让人一眼就看透了。祝羽弦不明白，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一心一意只为了一件事努力的人。她的眼里除了设计图就没有别的，其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如此专注于自己的世界，难不成她的心里已经满了？祝羽弦不大相信。
4.
“水鸢。”一贯调笑的语调，冥水鸢心头一紧。不用说，定是祝羽弦来了。
待在南境的这几日冥水鸢确实收获颇丰，见到很多不同的风物，学到不少待人接物的办法，可惜有一件事她实在有些应付不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祝家的家主总是……总是缠着她。
她也曾试图看清他的目的，但那人的眼中藏了太多的东西，冥水鸢看不透。
不等她细想，祝羽弦在她身旁站定。二人面前的海上明月楼已经初具规模。
“不愧是水鸢，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祝羽弦折扇敲着手心，回头看去，却见冥水鸢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
祝羽弦的眼神不由得暗下去。又是如此，三番五次，次次碰壁，他何曾吃瘪成这样？冥水鸢太沉静了，任凭祝羽弦如何撩拨逗弄，终究掀不起风浪。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甘心。
凭什么你可以住进我的心里，我却连你的大门都摸不到？
祝羽弦不气馁，若是他会轻易放弃也做不成这祝家家主了。
“水鸢，我看过你的设计图。”祝羽弦深谙人性，准备挑冥水鸢最在意的地方好好地褒扬一番：“我看那海上明月楼中遍布精巧机关，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却擅长这样复杂的工艺，祝某实在佩服。”
“不复杂。”冥水鸢突然接下话茬，却叫祝羽弦一怔。
她转头去看祝羽弦，有些固执地与他对视：“机关并不复杂，人心才复杂。”
月色下，祝羽弦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她，跃跃欲试地撩妹一百零八式也随着这句话偃旗息鼓。多可笑啊，这个女孩眼睛如同琉璃一般纯粹，她嘴上说着人心复杂，却将自己的心赤裸裸袒露给别人看。
相比之下，自己何曾向她袒露过真心。
“是啊，人心复杂。”
祝羽弦应和一句，移开了视线。月照树影，落英如流霜。祝羽弦看着看着不知怎的心神一动，竟折了一丛桃枝下来。
待将这寸长的桃枝拿在手上，他这才感到突兀。
微风拂动，周遭安静得能听清二人的呼吸声。冥水鸢依旧看着他，直看得祝羽弦脸上发热。他少见地有些口干，轻咳一声开口道：“水鸢，你介意我帮你别一枝花吗？”
“为什么？”冥水鸢有些懵懵地问。
像是猜到她要问什么，祝羽弦温温柔柔地一笑，已经没了刚刚的窘迫。他悠然道：“美景当然要配美人。”
不等冥水鸢再说什么，他手快地将那丛新鲜含露的桃花别在了冥水鸢的发间。
当真佳人。
祝羽弦一时间有些移不开眼。他确实心思复杂，一颗心里装了祝家的未来，装了四大家族的制衡，装了云端天子之血……冥水鸢也不过是其中之一。
然而就算是其中之一，那也是摆不脱、逃不掉的一份真心。既然她想要，就给她看看也好。
想到这，祝羽弦微微低头，好像是笑了，他说道：“水鸢，你知道吗？在我们祝家，送人桃枝就是说明喜欢她。”
祝羽弦眼光莹莹，像是藏了一把星子。
“什么？”冥水鸢倒是没有太大的表情，只问道：“有这说法？以前没听过。”
“我是祝家家主，我说了算。”祝羽弦开口又是一句玩笑。月亮隐进了云层里，四周变得模糊黑暗，看不清冥水鸢此时的表情，也看不见祝羽弦攥紧的手指。
5.
还没等到冥水鸢的回复，海上明月楼就建好了。冥水鸢得回到沧冥继承家主之位，祝羽弦留她不得。
冥水鸢走的那晚，祝羽弦没去送她，他在海上明月楼中对月抚琴。琴声从窗口飘出去，一直传到很远。
港口边，临行的冥水鸢脚步一顿，回头遥遥望去。海上明月楼顶层亮着一盏暖灯，祝羽弦该是在那里。
又是这首曲子。在南境的这几日，冥水鸢没少听到这首曲子。祝羽弦这个人话多，爱笑，还爱开玩笑，总有让你意料之外的花招。可是，有时候又像这般安静，独自坐在高楼上弹同一首曲子，披着衣服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饮。她真的看不懂他。
再次相遇便是五年之后的春天，冥水鸢家的庆典上了。那日冥家高朋满座，张灯结彩。四大家族皆来道贺。
冥水鸢已经成为了沧冥家族的家主，举手投足颇有气魄。她一边向前来道贺的客人致礼，一边不动声色地瞟向宴会一角——祝羽弦在那里。
比起五年前，他好像变得更加爱笑了，周旋于各大家族之间，应付起人来得心应手。恰到好处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看起来好一个名士风流。
同为家主，冥水鸢与他只远远相视行礼，五年前的那点真情流露好像被不约而同的视作了戏言。
冥水鸢看他，只觉得那时时刻刻挂在嘴角的笑是个看不见的罩子，那罩子刀枪不入，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跟五年前到底是不一样了。
冥水鸢有些走神地想着。其实，这五年来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祝羽弦。不是他拉着自己去看南境美景的样子，也不是他笑意盈盈开玩笑的样子。
她总是想起那段烂熟于心的旋律，想起那个自斟自饮的背影。
到底是不一样了。
6.
酒过三巡，客人们有一半散了，还剩下一些相熟的继续玩乐。冥水鸢送走一批人后，心中突然空落落的。
皓月当空，给地上度了层银，月照树影，落英如流霜。冥水鸢心中一动，他……还没走吧。
寻到他时，入眼是个熟悉的背影。祝羽弦又在自斟自饮了。他倒是会挑地方，冥府的乘凉亭子上，周遭给桃花簇拥着，亭下小桥流水，映着月光。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冥水鸢走过去，在石凳另一边坐下。
“沧冥家桃花酒酿得好，自然要一个人偷偷地喝。”祝羽弦声音依旧习惯性地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并未达眼底。
他懒散地坐着，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喝得不疾不徐，漫不经心。冥水鸢没有说话，他也没再说话。
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爱笑，也不爱说话。
祝家事业蒸蒸日上，祝羽弦却再也没有掏过一点真心了。唯一的一次，叫人当了戏言。忍不住侧目，身边的女子比五年前更具气质，一身温婉水色叫她穿得飘飘若仙。
她凝神看着地上树影，面无表情，猜不出她在想什么。祝羽弦暗暗自嘲，原来自己也会有猜不透冥水鸢的一天。
都说海上明月楼中藏尽了天下瑰宝，可是，又如何呢？
桃花酒太甜了，祝羽弦越喝越渴，越渴越喝。
待冥水鸢回过神时，他已经熏熏然了。也不知是他手中的甜酒醉人，还是他身边的美色醉人。
他总是带笑的眼睛半阖着，脸侧的头发垂下来，敛去了桀骜的气质。本就懒散的坐姿此时更是跟没长骨头一样。
冥水鸢叹了口气想去叫他起来，手伸到一半却改了主意。她看到了亭外的桃花。桃花被拢在月色里，开得含羞带怯。
祝羽弦似乎睡着了，面前的酒盏中飘进了桃花瓣。冥水鸢注视着他，觉得他此时大概不在罩子里。
其实，她刚刚一直在走神，此情此景，她想到五年前那个月夜，祝羽弦小心翼翼地透露了一点真心。只是那时她还小，只道自己看不透他。
不过，就算过了五年，祝羽弦依旧复杂难测，她依旧看不透。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她刚刚已经想好了。
既然看不透，那就多看两眼。
鬼使神差地，冥水鸢手中多了一丛寸长的桃花枝，鬼使神差地，她小心地将那丛花枝别在了祝羽弦的头发上。
祝羽弦一无所知地睡着，月光柔柔的。
果然，美景就要配美人。冥水鸢想。
7.
“原来这就是那枝桃花的故事呀。”大喵感慨道：“怪不得你说天下珍宝十有八九有个故事呢，这么一说确实提高了逼格。”
“大喵。”暖暖捂住大喵的嘴巴，心驰神往道：“我总觉得云端的人都像隐世的仙人一样，果然，谈恋爱都比较唯美。”
“不过，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啵啵满眼冒着星星，忍不住冲祝家家主八卦。
祝羽弦嘴角一勾，露出个轻佻的笑：“你猜。”
“猜不出来！”啵啵抓心挠肝。
“哈哈。”祝羽弦大笑起来，眼中狡黠一闪而逝：“既然你们这么想知道，不如来一把搭配比拼吧，赢了就告诉你。”
8.
海上明月楼巧夺天工，藏尽了天下的奇珍异宝。
而其中最为珍贵的，是冥水鸢的一枝“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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